钧天大学纪事 莫问归处 03

启昆帝背着手踱了几步,笑道:“其实公孙家的人,一向活的最通透。如今公孙晋年迈致仕,公孙钤又辞了官,朝中真的没有什么公孙家的人了。”


  “他们倒是拿得起,也放得下。”魏太后也笑道。


   钧天决不允许再出现另外的“三大家族”,那些其他的家族,都合该学一学公孙氏的智慧才是。认得清处境,又当断则断,这样的家族,才能生生不息,传承不灭。


  第二天一早,齐之侃便打点齐整,入宫去见蹇宾。


  孰料,却在寒星宫门口遇到了一个熟人。


  “仲大人,你为何在此?”齐之侃有些惊讶地问道。


  仲堃仪回头见是他,忙迎过来,道:“齐将军凯旋归来,本应前去道贺,奈何事务缠身,竟未得空。”


  “仲大人,是来求见阿···巫祝的吗?”齐之侃拱手道。


  “正是,我的夫人在寒星宫中,我侯在此,等宫中结束了早课,便可以进宫去见他了。”


  “尊夫人怎么会在寒星宫中?”齐之侃觉得他不在朝中的日子,一定发生了很多事,否则怎么会一切都变得让他措手不及起来。


  仲堃仪便将蹇宾救活孟章的事说了,一边又感恩戴德,想到齐之侃曾是蹇宾的夫君,便连他也一起谢了。


  齐之侃勉强受了他这谢,心中却想着蹇宾竟还有起死回生的本事,这也太过耸人听闻。一边与仲堃仪说这件事请他不要外传,一边盘算着过会见了面要怎样劝蹇宾跟自己回去。

    

   “齐将军放心,仲某还是有分寸的。”仲堃仪宽慰道。


    正说着,有宫侍缓缓拉开宫门。仲堃仪急着进去见孟章,便匆匆与齐之侃告辞。


    齐之侃递上名帖,宫侍拿了进去,不多会儿,便有通传,说巫祝大人请他进去。


    齐之侃整了整衣襟,随着引路的宫侍走进殿中。


    寒星宫占地极广,殿宇重重,曲折穿过了好几个游廊,绕过了几道宫墙,才到了蹇宾起居的殿中。


   “齐将军,请进,”宫侍引他进去后,便退下了。


    这里规矩森严,宫侍众多,倒真有些皇宫内苑的气象,看来启昆对于蹇宾,还是很放心不下的。齐之侃一边琢磨着这宫殿的布局,一边往里走去。


    蹇宾刚刚结束了早课,换了一身常服出来,便看到被宫人引进来的齐之侃。


    他也听闻过这位年轻的将军战功赫赫,乃是钧天国的大功臣,因此心中便有些敬佩之意,率先走上去与他见礼道:“齐将军来访,有失远迎,请上座。”


    但等了半天,却未闻齐之侃回应之音,一抬头只见这位齐将军正失神的盯着自己。


    蹇宾不由用袖口拭了拭脸颊,并未有什么不妥,心中便有了些不满之意,面上也淡了下来,退后几步,问道:“齐将军光临寒舍,有何贵干?”


    齐之侃见他动作,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礼,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一声,道:“并无什么事,只是来拜会巫祝。”


    蹇宾道:“在下修行繁忙,恐怕没有什么时间与将军闲聊,还是请回吧。”不知为何,见了这齐之侃,他胸中便有些微微作痛,这让他对此人的观感更为不好。


    好似没有听到他的逐客令,齐之侃上前两步,一脸关切神情:“修行辛苦,也要多注意休息,切莫损了身子。若是巫祝不嫌弃,齐某闲时便来与巫祝说说话解解闷如何?”


    蹇宾闻言,简直要被气笑了,这齐之侃好大的脸面,他们素未相识,哪怕他已身为巫祝,但也是一名坤性,他竟然要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?看来这什么战功,威名都是假的,是个登徒子才是真的。


    遂冷下脸来,道:“齐将军,你说的这是什么话!身为一国的大将军,还需时时约束自己,不要做出些有失身份的事才好。”说罢又招手唤来白露道:“送客!”


    齐之侃准备了好些话,却都没来得及说,就被蹇宾下了两次逐客令,一时也有些着急,忙解释道:“这清冷的宫殿,你又何苦···阿宾,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?”


    蹇宾见他还要得寸进尺,更为不满,冷声斥问道:“你到底有什么目的?”


    齐之侃怔怔看着他,比别时清瘦了不少,面上再无半点温柔之色,只是一片冷冽之态。从前只要他出现,阿宾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自己,而如今,这双星眸却凝成冰潭,刺的他不由自主的发颤。


   “阿宾,”他痛苦道:“是不是有人逼迫你这样做,我们已是定下婚盟的夫夫,你又怎能中途背弃盟誓?”


   “住嘴!”这人越说越不像话了,他何时与这人成过婚,大庭广众之下,就敢这样污蔑他,这人简直罪不可恕!


    蹇宾气的发颤,伸手便放了一个掌心雷,轰的一声,齐之侃脚下被炸出了一个大坑,幸好他身手敏捷,不然掉进坑里,当是十分尴尬。


   “我不管你是什么将军,功臣,若是再在我的宫里胡言乱语,这雷就不是轰在你的脚下了,滚出去!”蹇宾厉声道。


    齐之侃还是第一次见到蹇宾使用巫力,他果真是有如此厉害的手段,却也是换了一副铁石心肠。


    他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蹇宾,尽量抑制住内心的情绪,出声问道:“你当真要如此绝情?”


    蹇宾目光如电,已经缓缓抬起右手,仿佛在告诉他,若是再不走,这雷就招呼到身上来了。


    齐之侃被他这样斥责,面上也是十分难堪,只得愤然转身离去。


    白露示意几个宫侍去关了宫门,自己给蹇宾倒了一杯茶。


    蹇宾喝了几口茶,才平复下满心郁气,叹道:“世上怎么会有如此讨厌的人?!”


    白露低着头不说话,蹇宾便问道:“白露,你是我身边的老人了,我确实时感有些记忆模糊,你对我说实话,刚才那齐之侃所说的话,是不是真的?”


   “不···不是。”白露抬起头,勉强挤出一丝笑意:“他是胡说八道的。”


   “可是他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?”蹇宾心情平复下来,也恢复了些理智,觉得他竟然敢到宫中来闹事,怕所说并非全然凭空捏造之词。


   “大概他看上少爷了。”白露道。


   “呵呵,”蹇宾冷笑:“真是可笑,我之前从未见过他,我自问也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,他怎么会看上我?”


    蹇宾在那边揣测今日之事,白露却握紧了袖中的拳,这齐家没人真心待蹇宾,出了什么事却都要蹇宾出头顶上,万不可再让少爷再落回那些人手里了。


   

 适逢中秋佳节,宫中大摆庆功宴席。


    启昆帝加封了齐之侃为上将军,仲堃仪为丞相,其他有功之臣皆论功行赏。天下已定,更无须再瞻前顾后,因此宴席也极尽奢华。桌上是珍馐百味,席间是歌舞升平,君臣共饮,一派和乐气氛。


    却独独有二人,对着美酒佳肴,却毫无胃口。


  “无穷春光实难求,春光过后会回头,知心爱伴世间最难求。


    你莫要等花落心酸透,要趁春花开锦绣。


    莫要等,莫要等


    莫要等飘雪时候,美景心事轻轻透


   ···”


    殿中飘荡着宫中乐人婉转低回的唱腔,仲堃仪越听越觉心中苦涩。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与他同样食不知味的齐之侃,侧过身去,压低声音道:“齐将军,不如我二人出去走走。”


    齐之侃本来就觉胸中憋闷,无处可泄,只得一杯接一杯的饮酒,此刻既然仲堃仪相邀,便欣然答应。

 

    二人借口更衣,便一前一后走了出来。


    夜色中的御花园,天上一轮明月,地上一湖碧波,听着远处的欢声笑语,倒更显得清幽。


    仲堃仪拉了一艘小船过来,道:“仲某带了一壶酒,不如你我二人至湖心饮酒赏月。”


    二人上了船,也不管它,任由这小船在湖中晃晃悠悠飘荡。


    仲堃仪替齐之侃斟了一杯酒,苦笑道:“不知齐将军上回如何得罪了巫祝大人,这几天也不许我进宫去看章儿了。”


    提起那日之事,齐之侃也是郁闷难消,蹇宾根本不愿意见他,他也无计可施。他本以为自己的夫郎是个柔顺的性子,奈何今日才发现他根本就像块冰,水火难浸,他也实在想不到有一天蹇宾会对冷着脸让自己滚出去。


    仲堃仪见他沉默不语,不由叹了一口气道:“齐将军是个忠义之人,谋略武功样样不缺,只是对于如何与坤性相处,大抵是经验不足。”


    齐之侃苦笑道:“若不是蹇宾,我大概这辈子也不会娶亲。”


  他以前从来也没想过要娶亲,就连蹇宾起初也是父母硬塞给他,新婚之时他满心抵触,对蹇宾更是不冷不热,只不过后来却不知不觉爱上了这个夫郎,却又被天意捉弄,如今所爱之人竟连他是谁也不记得了。


   “今日十五,不要想这些了,”仲堃仪见他面有哀戚之色,便岔开话题:“还未恭喜齐将军得封上将军,仲某敬你一杯。”


    齐之侃举杯与他饮了,幸而中秋时钧天的习俗是饮菊花甜酒,度数不高,因此饮得略多了些,也并无醉意。


   “齐某并非贪恋权势之人,只是心中有些不平之意。”


   “哦?齐将军请说,不知仲某可否为你纾解一二。”


   “齐某在外征战,家小全赖朝中看顾才能安心。本以为回来后便可共享天伦,怎奈何我的夫郎却成了巫祝,陛下就是如此对待功臣?齐某实在是意难平!”


    仲堃仪听他说完,想到前日进宫,启昆正和魏太后商议要嫁一位郡主于齐之侃做夫郎,便道:“巫祝大人的本事,实在是惊世骇俗,若不让他进宫,难免会遭小人觊觎。我听说,天玑历来的大巫命格极硬,只能嫁入宫中或是是孑然一身,不然只会妨了夫家。”


   “呵呵,”齐之侃摇头笑道:“这种毫无根据的说法,我是不信的。我不管他什么命硬命软,我只知道他是我的夫郎,既然定下婚盟,此生我绝不会与他背离。”


   “齐将军有情有义,只是可想过,就算能与巫祝大人破镜重圆,他顶着这样的名号,又怎么和你相处呢?”


    是啊,就算是能挽回蹇宾,他们两人又该怎么办?俗话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,蹇宾的本事虽好,便也是招引祸事的端倪,大概他们只能找一处僻静之地,远离人群,默默隐居才好。这样想着,又觉得也不错,他本就不耐烦做什么官,到时候退居山林,自由自在,岂不是很好。


    仲堃仪见他面色和缓,便道:“齐将军可是有了解决之道?”


    齐之侃点点头。


    仲堃仪笑道:“仲某猜想,不过是辞去官职,隐居避世。”


    既然被他猜中,齐之侃也不再隐瞒:“正是有此想法。”


   “此法固然是好,却也难保不出意外,现在陛下是以国力保护巫祝,而齐将军你只有一人之力,若是真有他国觊觎,又怎能确定保他周全?”仲堃仪反问道。


    齐之侃沉吟半晌,也不得不承认仲堃仪说的有理,只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,他到底要怎样做?


   “听闻太后要将一位郡主配给齐将军。”仲堃仪道。


   “荒谬!”齐之侃闻言震怒:“我已有夫郎,如何还能娶郡主?”


   “可现在齐将军的夫郎是在天牢里病死了,现在只有巫祝蹇宾。”仲堃仪看着他道。


   “那又如何,他是谁,难道是编些谣言就能改变了吗?”齐之侃拧着眉看向他:“仲大人说了这么多,到底是何意?”


   “仲某只是觉得眼下只有一个办法。”见他有些生气,仲堃仪也不再卖关子。


   “什么办法?”


   “想办法让巫祝失去巫力,或让世人以为他已经失去巫力。”仲堃仪道:“太过逆天的能力,于人于己,都并无益处。若是巫祝失去了这样的能力,他也就只是一个普通人,谁还会关注他呢?”


   “失掉巫力···”齐之侃思索道:“这种东西怎么又能剥离掉?”


   “仲某也只是摆出事实,至于解决办法,还得从长计议。”仲堃仪自问目前也是无能为力。


    二人又饮了几杯,齐之侃问道:“尊夫人还未转醒吗?”


    仲堃仪举杯自嘲道:“你我都是一样的糊涂人,拥有的时候不珍惜,失去了却又抱执念着不放,可恨又可怜!”


    齐之侃想来,他的话虽然刺耳,但当真是切中要害,他不也是这种可怜可恨之人?老天的赏赐,若不加珍惜,老天便会收回,这时候再追悔莫及,最该埋怨的人就是自己。


    二人各怀心思,竟默默把酒喝了个一滴不剩,虽是菊花酿造的甜酒,终归是有些度数的。一时间酒气上涌,迷迷糊糊看着远处流光丽彩,丝竹管弦之声间或入耳,只觉头脑发沉,不知何时就躺在船中睡了过去。


     

 偌大的起居室中早早烧了炭盆,闷着些熏香,愈发添了暖意。慕容离正守在执明的床边,为他喂药。


    他一回京中便进宫向启昆帝请罪,言明自己的身世。此事就算他不说,那日有这么多人听到,也是瞒不住的,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认。


    终归已是二十年前的旧事,瑶光国早已不存,慕容离现下也已经是执家的夫郎,怎么也翻不起太大的波浪,因此启昆索性也大手一挥,给了执明一个御赐商人的封号,叮嘱慕容离日后要安分守己,便放他回去了。


    执明受的伤看着严重,其实并未伤及筋骨,经过随行的军医诊治包扎,回京又延请了名医,已经并无大碍。


    慕容离心中着实愧疚,自从回家后,便衣不解带地照顾执明。


  执明就着慕容离的手喝完了一碗药,虽然被药物苦的咂舌,但依旧调笑道:“执明能有一位公主侍疾,当真三生有幸。”


    慕容离无奈地为他掖了掖被角:“你还说笑,哪里有什么公主?你面前的这位,只是一介草民慕容离。”说罢便要起身。


   “还是我执明的夫人。”执明握住了他的手,不让他走。


    慕容离从桌上拿了一个甜枣塞到他嘴里,摇头笑道:“伤口不疼了?仔细动作大了又裂开了。”


    执明换了一幅苦脸:“这伤口也好的差不多了,阿离怎得就不让我出门?”


   “你这伤口要见了风,说不定又得不好,左右忍耐两日,待全长好了,我陪你出去散心。”


   “那不如到时候我们去看西山的红叶。”执明一脸向往。


    慕容离看着他,心中满溢感怀,他当日以为执明会死,也下了决心要追随他而去,却没想到他福大命大,竟能这么快好转了起来。


  本以为执明心存芥蒂,定然会与他生分了,却没想到执明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,便是拉着他的手说:“阿离,这么多年,你受苦了。”


    慕容离只记得当时自己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,止也止不住。


    年少时的困窘生活,得知自己身世后的凄惶无助,还有在遖宿用尽心机的疲惫,全然消解在这轻轻的一句话中。


    老天把执明送到他的身边,他是何其有幸!


    一时间眼眶又有些湿润,走到执明床前,轻轻趴伏在他身上。


    执明抚着他软缎似的长发,问道:“阿离这是怎么了?”


    慕容离轻轻的摇摇头,将脸庞埋在他的胸前,任由泪水氲湿了被褥。


   “阿离以后想要怎么办?”执明忽然问。


   “什么?”


   “还想要报仇吗?”


    慕容离一怔,随即苦涩道:“是我糊涂,以为凭一己之力,便可与一国抗衡,结果仇人未除,倒害了···害了夫君,想必先人得知,也定会痛骂我罢!”


   “可是阿离已经做到了。”执明温柔地看着他:“阿离虽然在寒微之家长大,却勤勉用功,考入钧天大学,可谓自强自立;又想方设法为弟弟治病,可谓有情有义;嫁给我之后,打理执家的产业井井有条,更胜昔日,可谓聪慧果决,已经比这世间很多人强上了百倍。如果瑶光王和王后在天有灵,看到他们的孩子成人成才,一定会很欣慰。普天下的父母,最大的心愿,不就是自己的孩子过得好吗?”


    慕容离深深将头埋进执明的怀中,害怕他看见自己痛哭的样子。


    世人皆言天权巨贾执家的独子执明,不学无术,无才无德。但他却觉得只凭这一颗赤子之心,执明就比那些满口道义,汲汲营营之辈强上百倍。


  人之至真,世之瑰宝。


  慕容离今生得以被这样的人所爱,定是父母在天庇佑。他只希望这份真情能在平静流淌的岁月中永驻。


  生命很长也很短,长到有几十年的岁月可以蹉跎,但又短到只能够来得及好好去爱一个人。从今后,与眼前这人白头偕老,这便是此生最美好的希望。


    时已入秋,秋风萧瑟,气温骤降,午门外却被百姓围的水泄不通。


    苏、沈、萧家满门共二三百余口,跪在刑场里,等候处置。


    这群人有的恸哭,有的咬牙切齿,还有的满脸麻木。


    苏翰眯着眼睛看了看日头,已经不像夏日那般刺目,他盯着日头出神了半晌,不知在想什么。


   “大兄。”苏宛在一旁轻轻唤了一声。


    苏翰的身子动了动,却未转头。


    苏宛轻声问道:“你后悔了吗?”


   “呵呵,”苏哈冷笑道:“成王败寇,不过是我们运气不好输了,何来后悔之言。”


   “不是这个,”苏宛摇了摇头,他脸色苍白,眼角皱纹都溢了出来,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:“是后悔我们这样对二兄。”


   “阿襄···”想起苏襄,苏翰冷硬的面容也有些和缓下来。


   “大兄年长我们许多,我们两个从小就爱黏着大兄,大兄也并不厌烦,但凡有什么好的,大兄也总是给我们···”苏宛絮絮的说着往事,想起了旧日时光,眼睛里也有了光彩。


   “你们小时候也淘气的紧,还记得你俩弄坏了阿爹最喜欢的新式袍子,却不敢承认,还求我想办法兜底···”不知怎得,那些荣华富贵,权势滔天,这时候全然不记得了,只能想得起那些平淡琐事,嬉戏时光。


   “是大兄无能,让你们受牵连了···”苏翰浑浊的眼睛里蒙了一层雾气。


   “二兄常说,所谓世家,也不过几代之后,必然没落。盛极必衰,这是世间的规律,我们停在了最繁盛的一刻,并没有看着后代慢慢消磨,这样不也很好吗?”苏宛笑了,他一生眼高于顶,却与那些卑微侍君在后宅里斗了一辈子,现在想来,真的好没意思。如果有来生,他愿意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,几亩水田,两间屋舍,平平淡淡度过一生。


    令官将令牌掷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,苏宛慢慢阖上了眼睛。


    天上飘起了小雨,鲜血混合着冷雨渐渐在地上凝成一条红色的溪流。


   “兄长,弟虽未能手刃仇人,但眼见他们伏诛,你在九泉之下,也可以瞑目了。”华神医默默对着虚空处鞠了一躬。


   “爷爷,恶人一家都被陛下下令砍了,善恶到头终有报,老天不会放过作恶的人,孙儿现在有青州的父老照应,爷爷您放心吧。”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抹了抹眼泪。


  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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